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戴奶奶,全名戴佩苓,早前战乱逃至北平,听闻她原先家里是书香家庭,墨味浓,先做教书先生,后来新中国成立,攒了钱投资黑白电影行业,不知怎么就咬到了这口大饼,还咬的死死的,自然生意做大。接着又投了计算机行业,2000年初家业已经稳当,在京城的威望和家底都很丰厚,就又投了人工智能,赚的盆满钵满。以前讲香港多富庶叫人艳羡,现如今时局稳定,各方面蓬勃发展,北平又是首都,戴佩苓一开始占住这个户口就已经够有先见之明,更别提后来站稳了脚跟。现在自然是在金字塔顶端里分一杯羹,哪个行业有前途,哪里有新起之秀,顶上的人不用动,该是八面来风。有了家底,人脉关系龙蟠虬结,几十年的变迁,更是根深蒂固。她作为上流社会顶端里唯一的女性,八十大寿的饭局,没人敢不捧场,只怕没有位子坐。
而谢律,他是谢家的独生子,表面上独生子。他爹谢知节葡萄牙混血,俩人的相貌几乎如出一辙,法瑰见过一面,谢先生在正经事上很稳重,他也是白手起家,街坊传言他早前是戴家的司机,和戴佩苓眉来眼去几回,就有了点关系,之后他便如鱼得水,左右逢源,建筑生意做得风生水起。但时隔多年,事已不可考,也已没几个人去研究事情的真假。圈子就是这样,有时候传闻不需要真假和对错,得乐就好。说回谢知节,他生的风流,又有点书墨气,年轻时大约常游荡花街柳巷,私生子一把一把的。谢先生是很吸引女人的,他天生一身易碎的忧郁感。
正是因为私生子众多,虽然没闹到台面上来,但坊间已有人放消息讲谢夫人的位子不稳,谢公子也很快不是谢公子。消息传播不广,谢律有压。
谢公子名律,人却不如其名,还是这个年纪,在各个圈子的名声已很大,好坏一半一半,玩咖款。
他交女友,圈子里已经熟视无睹。
法瑰不认识那两个女孩,约莫是小中产阶级的,在他们这里,上不了台面。
上的了台面的人不会带出来,也不能,这是圈子里的缄默法则。
法瑰不是法鹊亲生女儿,她是养女。
法家各个行业的生意都做,就连外国的黑帮生意都吃一口,明面上吃这口饼的人不多,法鹊的野心太大,他最近有意参与政局。
法瑰倒是不在乎,她的头悬在裤腰带上也不是一天两天了,早一天晚一天是没有什么区别的。
法鹊给她安排的司机大约四十岁上下,性别男,中等身材,和蔼长相,是个哑巴。
车技很ok,车子也不错,法瑰没有该嫌的地方,车里的冷气开的刚好,她有点昏昏欲睡,参加饭局的衣服她已经换过,法鹊今天晚下班,直接从公司去场子上,他们约好在大厅汇合。
场子没约在市中心,在郊外,挺偏的。京城交通正值高峰期,挺堵,走小路也需要一个半钟头,她可以小睡一刻。
困意翻滚的厉害,法瑰耷拉着眼皮,撑着最后一点劲和司机打了个招呼,沉沉睡去。
她是被枪声吵醒的,枪子不是冲她来,对的是边上的车辆。
哑巴司机活着,她毫发无损。
地点在郊外,车窗闭的很紧,他们距离事发地点有点远,树丛一层盖一层,天黑,她看不清,只见到影影绰绰的人影,一个接着一个倒。
后颈有薄汗,冷汗,不是怕,是车厢里的冷气有问题。
她浑身无力,几乎是瘫软在后车座,时间是六点四十,饭局开场在八点。
还早。
她没说话,她可以确定哑巴司机没中迷药,他一丝不苟的坐着,在后视镜里对上她的眼,笑眯眯地侧过头来,做了个手势,要她放心。
法瑰低低地呼吸,没做反应。外面的枪声高昂而激烈,没过一会,有雨清晰地传递在车窗上,压根就没有做铺垫的沙沙雨声,直接瓢泼大雨倒下来,才是平地一声闷雷,紧接着电闪雷鸣,头顶天空一刹那的惨白,雨势肉眼可见的磅礴浩大,九月初的京城空气逼仄凝滞,她明明是在车内,后颈的发却黏的愈发紧实,好似身临其境。
枪声在雷雨交加里微不可闻,渐渐的,越来越轻,越来越微不可闻,法瑰听见司机转动车钥匙,发动机嗡嗡作响,车门却在这时忽然被人打开,小腿不可抑制的一阵抽搐,脑门上没有冰凉的枪口顶上的触感。
但身旁有訇然落座的声响,车厢内一片沉寂,她侧头看一眼,只一眼。
来人浑身湿透,黑色西装色泽浓稠,雨水连成串滴往地毯,顷刻形成一大滩水渍,血腥味在两秒后弥漫后车厢,那只先前扣动扳机的手正捂住右侧小腹,察觉到她的视线,谢律漫不经心一笑,觑她一眼,好整以暇道:“心疼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