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雨不停冲刷着宅院,阴天下的别墅,一切都沾染上陈旧气息,唯独正在翻新的后院是新鲜的。陈?隔窗望去,路两旁的花道被清理的很仔细,一点残枝不剩,根部移植后的坑洞也被填平,灰褐色的花圃,一块接着一块,像是春后新开垦的细软田地。
渐渐地,小雨停止,一丝阳光穿透云层照在窗台,她想起多年前陈江驰牵着她走进陈家的那个晴朗天。
“我在问你话。”自打他问她为什么没有撤销报警,陈?就一直沉默,陈暮山不由沉下声音,警告道:“你要想清楚再回答,别冲动。”
陈?从窗外收回视线,看着他道:“您找我就为了这件事吗?我没有撤案,当然是因为我的利益受到了损害。”她话锋一转,“您好像一点都不担心我。”
话讲到这一步,陈暮山只得承认是他派去的人。
“您找到您想要的东西了吗?”
没听见回答,陈?道:“你们都不爱我。”
这指责在陈暮山听来不尖锐,近乎平静,甚至称不上指责,只是在阐述事实,但在这种局势下,这句话无异于是在宣告关系破裂,这一刻,她戳破长久以来的虚假和平,选择了站到他对面。
陈?不再拐弯抹角,“我的辞职信已经发送到您邮箱,同时也报备到了董事会,在新经理上任前,我会按照集团规定配合任期内的所有工作。”她从包里拿出纸面文件,放在他面前桌上,“我下午还有事,就先走了。”
她走向门口,身后传来巨大的座椅摩擦声,陈暮山撑着桌面站起来,压着怒火道:“你不想你妈出来了?”
“你以为我爱她?”她回过头,素净的脸上,笑容轻蔑:“到了现在,你居然还以为我会爱她?”
“我想你大概是误会了什么,最不想她出来的人明明是我。”看见陈暮山变了脸色,陈?笑的越来越灿烂,“我衷心的希望她能老死在监狱里。”
没想过她会讲出这番话,陈暮山感到惊讶,不是惊讶她对林鱼的恨意,而是她的冷酷。他想起底下人发来的她同陈江驰的合照,照片里的陈?还是那样温和,一如记忆里容易心软的乖顺模样。
他突兀地想到陈江驰曾经说过的话——你怎么知道你那个乖女儿是真的乖?
过去多年,无论学习亦或生活,陈暮山都将她交给保姆照料,后来她毕业进入集团,他也是有公事才会唤她到身前,他惊觉自己对陈?的全部认知,皆从她在他眼前展现出来的一面中得知,他从未真正了解过她本性。
或许偶尔也曾察觉端倪,然而自大让他视而不见,现在再想探究,为时已晚,陈暮山知道这次让陈?离开,他就再掌控不住她,只得软下声道:“无论你妈妈怎么对待你,她都是爱你的,只是不会表达…”
话被一声笑打断,陈暮山蹙紧眉头:“过去我们忽略你太多,以后我会尽力补偿,??,爸只剩下你了。”
见她无动于衷,他又道:“只要你离开他,和赵汲订婚,陈家的一切都还是你的,过去发生的事情,我可以既往不咎。”他拄着拐杖走出书桌,咳嗽到弯下脊背,沙哑着嗓子继续劝说:“??,你一向聪明,别在关键问题上犯糊涂,有什么能比钱还重要?”
“当然没有。”这一点陈?从不否认,但是…她走到门边,毫不犹豫打开门,“你到现在还想为了巩固手中权利,把我拿去做利益交换,那样的钱,我怕我活不到接手的那天。”
所以你还是留着自己花吧。
从室内出来,天色又变昏暗,雨前的冷风混着湿气吹过脸颊,让陈?感到舒适,她没有急着穿上外衣,只着一件衬衫往前走。
院内瀑布没有开启,下方池塘即将干涸,枯叶在池底落了一圈又一圈,混着青苔,凌乱而脏污。她想起十四岁刚来到这里,觉得这座宅院华丽夺目,漂亮的像是童话中的花园,后来当她看清表象背后的腐烂人心,没有一秒钟不想着逃离。
走出别墅,门外停车位旁多出辆轿车,赵汲靠在车边,他身后是离开别墅的唯一小道,两辆黑车停在桥上,将出入口牢牢堵住。
陈?穿上大衣,待她走到车边,赵汲开口道:“好久不见,在沙漠待了三天,玩的开心吗?”
陈?道:“还不错。”
“他忙到只能请别人来陪你,这也叫不错?”
“偷窥别人的私生活,这让你很自豪?”
她回敬的毫不客气,赵汲收起笑,“有时间吗,上次没喝成的咖啡,今天跟我去喝一杯?”
“没空。”
陈?去开车门,赵汲抬手拦住她,“我想和你聊聊。”
“我们没什么好聊的。”
“我觉得,你还是答应比较好。”赵汲招手,从旁边出来两个陌生男人,远处人见状,也跟着从车内走出。
陈?回头望向别墅二楼。赵汲顺着她目光望去,“你太固执,陈董事长没办法,只好叫我同你谈一谈,他认为有些话还是年轻人来讲更合适。”
陈?:“看来我是非去不可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