温亦寒因为偏激过度导致伤势加重,护士的惊叫声与警报器锐利泼血的刺耳声仍在她耳畔盘旋,经久不散。
但最令她难忘的,还是他冰冷的眼,与唇角疯狂的弧。
血缘是枷锁,也是诅咒。
他是被血锈蚀的刀,破鞘而出为她劈开黑暗,自甘堕于深渊。她是缠于刀柄上的毒藤,宁可扭曲的活着,也不麻木的正常。
他们互相折磨,又互相舔舐伤口,爱是伤口开出的花,越痛越绽放,越绽放越凋零。
温亦遥刚从病房出来,抬眼瞥见迎面而来的柳言,她穿着异常精致的衣裙,手里提着几个袋子。
温亦遥淡淡地盯着她娇艳的脸,浅薄地笑:“有什么事吗?”
“听说你哥受了重伤,我担心过来看看啊。”柳言极其自然地将手中的袋子搁在椅子上。
“那还真谢谢啊。”
跟你有关系吗,温亦遥心里冷笑一声。
“对了,温亦寒出了事,公司很多事平常都是他处理的,最近应该比较棘手吧?”
柳言的言行好像表现得她非常了解温亦寒似的,表层的关心刻意而肤浅,让温亦遥装都不想装了。
温亦遥:“我也在学着分担。”
柳言闻言讶意地打量她:“真是个好妹妹啊。”
妹妹。
前女友。
温亦遥用尽最后一点隐忍:“这本就是我应该分担的一部分,柳学姐要是没事的话就恕不奉陪了。”
“等等,听说他刚醒,我好不容易赶过来,可以进去看看他么?”柳言继续在笑。
那个笑每持久一分,就灼烧温亦遥的眼一寸。
她终于面无表情:“抱歉,他、要、静、养。”
柳言眼神中添了复杂,却只不动声色地从包里抽出一份文件,神态自若的晃了晃:“我这里有一个生意,想必你哥……需要的吧?”
一种莫名的怒火已经中烧了很久,它从不是一天所成,而是日日夜夜蛰伏在她心底,只待一个突破口。温亦遥几乎没有迟疑地接过,看都未看徒手撕掉:“他现在只需要我,不需要你的生意。”
“补品就收下了,谢谢你关心我的哥哥,”她故意加重了“我的”二字,在柳言难看且不可置信的注视下,转身离开,“柳学姐,再见。”
柳言眼神暗了暗,若有所思地望着温亦遥离开的背影,那眼底晕开的墨色加深,搅动,最终如凶兽挣脱而出。
暑期八月末补课,如今七月,温亦遥的生活变得很简单——医院和别墅。
那栋名为“家”的别墅,失去了温亦寒,于她而言也理所应当失去了家的意义。
李玉容自然也听闻了今日医院发生的惊险冲突,电话里,她的声音严肃而沉重:“你们怎么回事,如果有争执,你先让着点你哥,他现在伤势加重了,我除了找更好的医生,运用更高端的治疗技术,也无能为力了。”
温亦遥缄默地听着。
李玉容再次重申,淡漠而不容拒绝:“听见了?”
“我知道了。”她淡定地挂掉电话。
这好像是李玉容第一次跟她说这么多话,其实她有时也真的想问问,她这么多年来究竟把他们当做什么,是否曾经也有一丝愧疚,一丝难言的痛苦。
她这个永远缺席的母亲,这样算是在管他们了?
可是太晚了,十七年的暴力与忽视,就算是十七万句抱歉也赎不回他们的曾经,那血淋淋的伤口就摆在那里,就算毫不触及,也疼痛难忍。
温亦遥知道,李玉容预支了超高额的医疗费,却让秘书谎称是保险理赔,她不明白,真的不明白。
她从来不在除了温亦寒其他任何人身上索取一点别的情感,无论是亲情,还是爱情。
就连友情对于她来说也可有可无。
再想到周天磊那边,以李玉荣的执行能力,他应该早就入监狱了才对,可是通过她的慎密的暗中打探,已经整整一周多了,为什么他还在审问期,这一切都显得不对劲。
拿出纸笔,她在纸上清晰地罗列出人物关系与事件,一刻不停歇地试图串联这其中的令人匪夷所思的蹊跷。
正当她思绪游离万千的时候,管家走了进来:“小姐,有一封信。”
温亦遥下意识拧紧了眉头。
信?
这年头了谁还写信啊?
“给谁的?”她盯着那再普通不过的信封,不动声色地收起桌上的纸。
管家迟疑地看了她几眼:“……说是给您和少爷的……”
“给我吧。”
这类信件经手的第一人不应该是李玉荣吗?为什么会单独捎给他们呢……
估计是什么无聊的人干的恶作剧吧。
管家退出去后,她拆开信封,那内容十分简洁,不过一行字,温亦遥没什么反应地望了几秒,却在看到署名的一瞬间,整个人都仿佛灵魂被抽离,只余一具空壳在冰窖中震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