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像一个刚从睡梦中惊醒的人,再度回想起自己究竟身在何处。
&esp;&esp;天鹅正在走进河流,洁白的身躯恰到好处地抓住了每一缕金色的光,其它生物们随之发出一阵阵的欢呼来。它们已经忘记了自己曾经嘲笑过它,现在,它们爱它。
&esp;&esp;但蜘蛛的出现已经让艾莉雅从故事中抽离出来,她不再真切地认为自己是其中的一部分,可她仍旧无法控制流场的客观环境,只能任由自己被推着前行,观看早已写好的故事。
&esp;&esp;蜘蛛的八只脚颤抖着折在身侧,像行将枯萎的枝条,但它还在坚持将更多的石头投进河面,执着地不愿让她看见河面上倒映出的景象。艾莉雅使用能力探寻着它的状况,不意外地发现,挨了当头一棒的它已变得十分虚弱,原本规律跳动的流脉肉壁,现在僵硬无力,只是在一下又一下地抽搐。当感受到她无形的触探,那肉壁仍然想要像之前一样拥抱和吸纳她,却最终半途而废,无力地缩了回去。
&esp;&esp;蜘蛛的疲弱让艾莉雅感到一股强烈的恐慌,她开始尝试呼唤着那看不见的、寄居在镜中的怪物:“故事结束了,请让我们离开这里!”
&esp;&esp;对方开口回应。它仍然——也只能——借用艾莉雅的声音,态度却变得狂暴而令人不安。
&esp;&esp;“没有结束,远远没有结束。快看向你自己,眼见才为实!”它用几近命令的语气说。
&esp;&esp;但即使没有蜘蛛,水面上的倒影也在进一步碎裂,因为动物们正在高呼着进入河流,无论水下的、陆地的、天空的,都在跟随优雅美丽的天鹅朝河中心涌去,水花飞溅,就像舞台剧终结时的盛大谢幕,整个世界都在陷入失控的狂欢之中。
&esp;&esp;“可……确实已经结束了!”
&esp;&esp;“不,还有别的故事!还有别的!没有结束!”怪物强硬而固执地否认。
&esp;&esp;如果说先前,艾莉雅的心中只是有所疑虑,那么此刻她已经确信,寄居怪物另有目的。她不知道这是否与标本仓库中的那次袭击有关,也许有关,也许无关,也许只是因为他们恰好在这片流场中相遇,它才得以注视她、靠近她,并在某一瞬间,产生了什么念头。
&esp;&esp;究竟会是什么念头?!
&esp;&esp;在极度的紧张之下,镜中怪物所说的话和流象学课上所学过的内容全部纠缠在一起,在艾莉雅的脑中不断翻涌碰撞。
&esp;&esp;眼见才为实。
&esp;&esp;他人即地狱。
&esp;&esp;镜中的寄居怪物没有属于自己的实体,甚至没有性别。它就像一个没有人格的演员,为每个前来拜访的灵魂表演他们内心深处的欲望和着迷。
&esp;&esp;但是,身为创建流场者,它仍旧是不可替代的——“我”。
&esp;&esp;也因此,在小红帽的故事中,艾莉雅可以与看起来是自身倒影的怪物对话。因为当她在流场中看见所谓的倒影时,她实际上看见的是由怪物扮演的自己。
&esp;&esp;但第一人称是相对的概念,而同流者的天赋,又恰恰在于置身其中地共情,短暂地占据第一人称的位置。所以,这拥有同流能力的人才会被选中,被改造成一件窥探和展示人心的怪物工具。
&esp;&esp;艾莉雅突然觉得自己的胃里像沉了一块铅。
&esp;&esp;眼见才为实,他人即地狱。当她在这个流场中看见自己,她就会……
&esp;&esp;“谁看见自己,谁就成为新的第一人称,对吗?!”
&esp;&esp;对方并没有立刻回答她。天鹅仍然在优雅地游动,围观的动物们仍然在狂热地叫喊,乡间景色却在一点一点地塌入泥沼之中,艾莉雅知道,自己正在被迫走向下一个故事。
&esp;&esp;“你想要……让我代替你!”
&esp;&esp;四周的欢呼声一波盖过一波,但这一次,艾莉雅确信自己清晰地听见了怪物那仿若尖叫的回应。
&esp;&esp;“我唯一的心愿,不过是想要停止存在!这样永久地处于虚无之中,生不如死!夜以继日!夜——以——继——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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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esp;&esp;一声痛苦的喊叫在医务室地下区域的走廊内响起。
&esp;&esp;面容枯瘦的男子被学院召来的警察署人员按在地上,几双黑色皮手套狠狠扣住他的肩膀,铁质的镣铐在他的手腕上发出冷硬的碰响。
&esp;&esp;古德龙教授站在一旁,胡须微抖,脸色苍白。日常跟在自己身后的助教竟然会做出攻击学生的事,换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