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h1>失而复得</h1>
刑狱里极是阴暗潮湿,一路行去,血腥与腐臭混杂着别的污浊气息强烈氤氲在鼻端。一间间刑室连绵相继,里面的惨状便是不用看也能想到,流飒宫也不缺这同样的地方。
遇到不长眼敢撞上来的,破妄剑都不必使,只一扬雪色袖摆,怀邈仙君的路自是无人可挡。
还未入圣教,他便收到一枚来历不明的玉符,叫他前来刑狱找顾卿。他心中明知不妥,明知或者有诈,却仍是来了。不受控制地来了。
他想知道为什么。
江钰沉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反常,以为在北炎皇宫的那次,便是他不喜的顾卿最难堪的模样。直到在最深处的那间刑室,他找到她。
原来她还有自己更不愿看的模样。
只一眼,江钰沉便别过了头,挥袖以灵力斩断她身上的绑缚,脑中空白了一瞬。他不想去形容,形容此刻。她爬到自己面前,抓住自己的白衣下摆,仰头看着自己的眼中都是欲望和渴求,不见一丝澈然澄明。
他记得她的眼睛,极漂亮的一双眼睛,绝不是如今这番模样。
她胡乱地拉扯着,嗓子里在模糊不清地呜咽,急切不已,手指将他雪白的衣袍下摆印上些许脏污。江钰沉身形像被盯住,整个人动弹不得地任她拉扯。
直到有液体滴落下来,又将她弄上的脏污晕开,浸透一片雪白。
她好像极细极低弱地唤了声,即便他再努力也听不清,却下意识觉得是“师兄”二字。上次,她吻他之后又推开他,却把微凉的眼泪留在他脸颊上。那时,她也唤了师兄二字。
心里不知是何滋味,只知是从未有过的陌生感觉,似乎被狠狠拉扯了一下。江钰沉俯下身,素来握剑的手抖了抖,伸向她,随后轻轻地推开她。
顾卿跌坐于地,神色怔然了片刻。看着眼前立着的人,又突然化为稚童般的委屈,赌气般恶狠狠扑了上来。江钰沉不作防备,被她推得倒在地上,而她便像兽般扑上来撕咬他的唇。
她咬得又急又凶,却根本没太大的力气,只是“呜呜”哀咽着,泪水落得越来越狠,再次将他的脸颊染湿。
纷繁而杂沓的画面连番叠映,像是要从某个被封印的角落争先恐后都钻出来,炸开他动荡不堪的整个识海。几乎在失控的边缘,江钰沉费力地抬起手,劈在顾卿后颈上。
咬在唇上的力道骤然一松。
接住她软弱的身子时,像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失而复得。心头一轻,又顿然一重,将那些纷杂的画面再次镇压下去。
幽暗的刑室内静了片刻,继而又响起男子略有沉重的喘息。
江钰沉坐起身,看着顾卿昏迷中仍不安适的神情,向来平静无澜的双眸中满是复杂。
刚刚的画面里,他看到自己提着沥血的剑越过人群,前方是流飒宫的呈罪台,上面锁着一个被天雷劈得血肉模糊的人。
而宿北阁之外,听完属下的报告,魁连不太在意地点点头,笑了笑,不咸不淡地自语道,“这么个香饽饽,哪轮得着我照顾操心。”
属下退了默然退离。
半晌,魁连方才双眼下视,看了看手中赤血黑络的方印。把玩的动作顿了顿,他试着用灵力往内一探。果然,没有任何封印。
得知这个结果,魁连也不知是何感想,轻叹了口气,手腕一翻收起枯血印。总之已对洵夜佩服得五体投地。护女人护到这个地步,实在是他叹为观止。
这么个能令魔道之人实力大增的东西,在这种紧要关头,洵夜居然给了自己。让他如有意外,便自己坐圣教之主的宝座。问他为什么不给顾卿,也只没什么情绪地道了句,“她不适合,也并不喜欢。”
又叹了一声,魁连觉得自己难得生出这么多感慨。再抬头,看向远处渐近的白衣女子的身影,细长的狐狸眼中,厉光乍然而闪。
既然自己得了个这么大的好处,也该好好做了洵夜交代的事才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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