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的背面

    <h1>他们的背面</h1>

    11点，清水街两边的门店基本都已经歇业了，江窈把最后两袋垃圾堆到铁桶旁，洗完手，跟老板娘打了声招呼就走了。

    入秋的夜露气很重，她裹着薄薄的外套，用帽子把脸遮了大半，警惕着周围快步走过那条昏暗的巷子。

    拐个弯终于到了马路，周围明亮起来，路灯橘黄的灯光甚至有些刺眼。她眯着眼睛脱掉帽子，呼了口气，渐渐放慢脚步，公路上车流穿梭，空气中弥漫着尾气和潮湿的味道。

    不远处红绿灯将将变成红色，这个路口的等待向来很长，江窈站在路灯下给沈安发了短信，告诉他自己已经下班了。

    对方回了个早点休息，江窈抿着嘴无声地笑了笑，把手机放回了口袋。

    前面的男生坐在路牙子上，不知在这坐了多久，他被打湿了大半的衬衫被风干的只剩下深色的痕迹。男生面无表情地盯着车流，在秋夜的寒风中显得无比单薄。

    江窈觉得这个背影有些熟悉，一时想不起是谁，站在身后默不作声。

    男生突然像是看见了什么似的，起身朝马路中间走去。江窈顺着他的视线什么都没看着，心里突然萌生出一种非常强烈的感觉，周围的气压变得很低，她的呼吸越发急促，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。

    红灯依旧亮着，男生的步伐很慢，江窈仿佛在跟着他走向深海，在逐渐淹没鼻腔的海水中难以呼吸。

    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大的车鸣，江窈如梦初醒，伸手把那个还在往前走的男生一把拽了回来。

    “季远野！”

    货车打了个弯从两人身边擦过，司机不好停车，从车窗里传出骂声开远了，好在没发生其他事故。

    江窈拉着季远野回到路边，脑子里全是母亲牵着自己的手慢慢往楼顶走去的场景，那时她也是这么懵懂的跟在妈妈身后，两个奔赴死亡的背影重叠在一起。

    后来呢，后来妈妈没有跳下去，抱着她跪在地上嚎啕大哭。

    “窈窈，我真的撑不下去了。”

    可是她们还是走到了现在，现在，比之前好多了……

    江窈感觉自己脸上潮湿，一放手，季远野就跌坐在地上，她看着他，却又不知道说什么。

    季远野脸上的伤有些淤青，仔细看衬衫的扣子也掉了几颗，露出的皮肤上隐约可见相同的痕迹。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夜里待了太久，隔着衬衫感受到手臂冰冷的温度。

    江窈翻着书包，找到了红花油，和一条巧克力。讨好的蹲下去柔声说到，“吃巧克力好吗？”

    见季远野不说话，又把声音放轻了许多，“我帮你涂药可以吗？我也……我也经常，经常被打，但是很快就好了”

    季远野终于有了反应，脱掉了衬衫，露出背上大片的淤青。

    红花油还剩小半瓶，在手心倒了几次，小心翼翼地涂到那些青紫的伤口上。

    “我爸打我的时候，我都尽量不让他打到背上，不然睡觉的时候会很疼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亲爸他，欠债跳楼了，我和妈妈一直到两年前都还在躲债。那时候妈妈去哪工作都有人追着要钱，老板都不敢要她。我还小，什么都做不了，妈妈一个人带着我，几乎什么脏活累活都做过……”

    这些事江窈没跟别人说过，已经过去的事，她不需要帮助，也不需要同情，更不愿哗众取宠，但此刻却能用来安慰一个寻死的人。

    “后来认识了我爸，他不嫌弃我妈，愿意让她带着我嫁过去，我们才终于过上正常的生活。虽然他偶尔喝醉了会打我们骂我们，但好歹都能吃饱穿暖。每次被打的时候，我都会回忆那些受苦的日子，就感觉一点都不疼了……”

    江窈语速缓慢，说话时声音很温柔，像在讲睡前故事。季远野侧过身，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，像是在消化，又像是在挣扎。她有些忐忑的注视着那双闪烁不定的眼，感觉跟记忆里母亲的眼神有些不同。

    母亲的眼神疲惫而绝望，而季远野，像是想跟谁同归于尽一样。

    很久，季远野才垂下眸子，像一开始那样转头看着车流，“你走吧，我一个人静静。”

    江窈不确定他是否真的打消了自杀的念头，蹲在身后不愿离开，“你回家吧……晚上凉，你穿的这么少，会生病的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先一个人待着。”

    “那我帮你打个电话跟妈妈说……”

    季远野像是被踩到了地雷，声音陡然增大，转身朝江窈吼到，“滚啊！听不懂人话？想当圣母路上一堆乞丐你找他们啊！”，说着身体倾过去，几乎贴着江窈的脸嘲讽着，“还是说其实你看上我了？我认识你，我们班的吧。”

    江窈被他突如其来地举动吓得跌坐在地上，反应过来后立即捡起书包跑走了。

    路上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她脸上，江窈突然觉得很羞愧，她不过是拉了他一把，就把自己当成救命恩人，用居高临下的态度来实现自己对人倾诉的愿望……

    但她竟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