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h1>茧蛹</h1>
李芜一直知道自己不正常,你见过什么人母亲死了,哭都哭不出来的。不是太过于悲伤,而是内心平静击不起一丝涟漪,她不明白有和没有的区别,反正那个被称之为“母亲”的人,就算活着也会像睡着永远不会醒一样不理会她,叫她自个去玩。
有时没及时回来吃饭,也不会叫她等她,小公主学会了往兜里藏点心,还偷偷跟在宫女身后记下了去御膳房的路。
她是在那里第一次见到江蘅的,少年清清瘦瘦,眉目精致唇红齿白,虽然穿着太监服,也掩不住一身清雅风姿。
比那个整日就知道欺负宫女的太子哥哥,看起来还要贵气。可这么好看的少年正拿着根筷子,戳穿一条蒸鱼的眼睛。
她躲在窗下偷看,准备等人离开了再进去拿吃的,不想少年不仅没走,还用辣椒粉故意把自己熏哭了,这时远远有人过来了。
小公主拍了拍窗棂,冲里面娇声喊道:“大哥哥帮阿芜拿奶黄包和山楂糕,有人来了。”
说罢,不等少年什么反应,提起裙摆飞快溜了。
小公主当然吃到她要的奶香包和山楂糕了,并在听出少年话里的试探,聪明地摇头示意自己什么都没看到。
就像撞见母亲贴身宫女偷偷拿首饰盒里的东西,她只会甜甜一笑,转着圆溜溜的眼睛,找了个让宫女表情放松下来的理由。
李芜觉得自己还没小时候一半聪明,现在越活越不经事了。
江蘅端药坐在床边,她从被里探出头,小声提着要求:“我要是喝了,你得给我带宫外最新的话本子。”
江蘅:“好。”
“对了,晚上我还想吃鱼香茄饼。”李芜看他点头,准备开口吩咐人时,忽然又来了一句,“你做的。”
角落里的新碧一听这话冷汗都快下来了,佩服自家公主作死的能力。
江蘅搅了搅碗里的药,一边吹凉送至少女唇畔,一边说:“糖醋排骨和奶黄包要不要,公主把药喝了,睡一觉就能吃到了。”
要!要!
不是,重点是这个吗??
李芜将勺子轻轻推开,坐直身子,一副要商量大事的样子,清了清嗓子道:“督主最近不忙吗?本宫只是小病,怎么敢耽误……”
江蘅看着少女故作镇定的姿态,连称呼都刻意变了,真是别扭的可爱,不过他还是更喜欢这个人在自己面前张牙舞爪。
他弯下身子,额头轻轻抵上少女的额头,两个人的呼吸近在咫尺。
李芜被他的举动吓到,焉地噤声了,这样的距离反正看不清对方的全貌。她清澈的瞳孔放大,倒映着另一双眼睛,所有的事物都重合在一起,一个半圆找到另一个半圆。
江蘅轻轻笑了起来,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,指尖捏了捏少女瞬间通红通红的耳垂,有些感概:“殿下还是老样子啊,遇到不适应的事就会躲起来,像只小鹌鹑一样。小时候喜欢靠乖巧和甜甜的笑掩饰自己,长大却越来越漫不经意,好像在说我什么都不在乎,你们不要过来了,离我远点。”
他停顿了一下,叹息着:“殿下这个样子,让人没法放着不管啊。”
两人的记忆总有那么一点点差别,李芜以为是在御膳房第一次碰到江蘅的,可江蘅记忆里相遇还要更早。
他五岁进宫,小小的男孩已经有模糊的性别意识,就被夺去了身体一部分。只有疼痛是清晰的,他以为自己会死掉,所以其他一切也显得不重要了。
或许是求生的念头太过强烈,他躺在又冷又硬的被子里,嘴里被灌进苦涩的药水,耳边是太监尖细的嗓音:“你小子命硬,前些日子六公主伤寒剩下点药材,咱家就厚着脸讨了过来,这下熬不熬得过看你自个造化了。”
这个声音是平日里管教他们的太监,总是板着脸,喜欢在别人干活时空手站一旁指指点点,却又意外的烂好人,会偷偷安慰人,警告他们多做少问,碰上心情好还会给手脚慢的留点吃的。
许是应了那个太监的话,他奇迹般地活了下来,之后像野草一样在深宫角落里疯狂生长。
江蘅非常聪明,明明还是个孩子,却能够一眼看穿大人们拙劣的表演,知道身边每个人的欲望和弱点,并加以利用,获取他想要的东西。
与此同时,他对人类的愚蠢贪婪有了更深的认识。比如,他们会轻信他人,又容易滋生怀疑,喜欢抱团排异,在关键时刻却毫不犹豫地背叛。
那个太监就是这样死的,被人推出去当替罪羊,平日里同他称兄道弟的“朋友”,在自己罪行暴露时,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。
江蘅至今还记得他被拖下去时不可置信绝望的眼神,掺杂了泪水透着一股疯狂的悲哀,以及跪在他身边的人,悄悄浮现的一丝隐蔽又庆幸的笑。
没关系,后来他将匕首插进那人的心脏,那笑就消失了,与之而来的是同样绝望的眼神,只是少了点悲哀而已。
他曾不经意间想过外面的世界是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