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h1>我不值</h1>
薄云被浩浩秋风吹尽,月钩倒挂,夜幕竟又至低垂。
洵夜负手站在阁楼之顶,眺望南天的北落大星,任凭流利的玄袍下摆被朔风翻卷,而至飒然成声。他向来不喜束发,平日里却多束得规整利落。
夜使。仙道闻之色变,万人之上的圣教夜使。
何等显赫的身份?又是何等威风的名头?可即便爬到到了此处,他百数年以来的人生,又何尝真正有过选择?
顾卿、顾卿。
心中有声音一直在低低念着她的名字,一遍又一遍。
五官的棱角格外在此时显得格外冷硬,洵夜的薄唇抿成一线,淡黑的双眸里,映着整个圣教境内的幽幽火光。
今夜他难得地放肆。
一根发带系不住什么,他却也不在乎,放任三千墨发于夜空中散漫。每每拂过脸颊时,便将他不明的神色模糊得更加凄迷。
“大人,北炎皇帝走了。”红裳代替厌血上来时,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。冷月下立着洵夜孤峭挺拔的背影,长风浩浩,整个漆黑天幕都在他身旁融化,他的墨发在空中飞舞着。她一时便有些痴,几乎连自己的来意都要忘了。
直到洵夜的玄袍下摆轻擦过她身侧的地面,他要离开的讯息才让红裳猛地反应过来。她几步上前,猛地跪到他面前,“大人可曾听说教内近日的流言?”
洵夜睇她一眼,踩着黑靴转了个向绕过她,红裳却不依不饶地膝行了几步,又挡在他面前,“大人!”
一连几日,几日来都是这样。每日那北炎皇帝走后,她家夜使大人便巴巴地赶到刑狱去。
去做什么她虽不知,却知道此事已经惹了教主不快。而此刻教中又满是关于北使的风言风语,说得多难听下流的都有,上面也没有禁议的意思。就连曾经风光的宿北阁那群人,如今也成了丧家之犬,人人可欺。
这般境况,北使被弃已是再明显不过之事。她又岂能看着她家大人一错再错,步步深陷?
思虑千翻百转,红裳最终定下决心,咬着牙道,“属下听说,昔日冰清玉洁、高不可攀的北使,如今囚在刑狱之中,被那皇帝调/教玩弄得荡妇贱奴一样……教主定是已经把她当作了弃子,况且,她身子如今脏成了这样,大人您还不肯厌弃了她吗?”
洵夜淡淡地觑着他,一张脸上没有表情,但身上气息骤变,显然是已动了杀意。
他居高临下地睨着她,神情被大片的阴影蒙住,“顾卿是我的女人,从前是,以后也会是。无论是谁,若再让我听到有出言诋毁她的,必、杀、之、”说到最后三字时,他的语气陡然转冷,直至刃开冰封。
“厌血。”
旁边降下一道鬼魅般的身影,恭敬地低眉半跪,等洵夜的指示。
“不要让她再出现在我面前。”洵夜说完这句话时,整个人已消失在原地,踪迹难寻。
“是。”厌血用刻板平直的声音应下,如同看不见红裳的伤心绝望,轻松强制住了她的反抗将人拖走。
被耽误了些时间,一路洵夜走得甚急。到了刑狱,掌狱已经对他见怪不怪,问都没问便放了他进去。
顿了下方才去推门,整个刑室都弥漫着浓烈的性事后的特殊味道。顾卿浑身赤裸、双腿大开地被红绳吊绑着,整个身子,形容之凄惨比前几日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她似乎陷入了梦魇中,睡梦中亦不能安然,两边的颈窝里都是泪水,口中还无意识地低弱喃喃,“别、别插了……”
洵夜攥了攥拳,默然地上去斩断她的绑缚,将那该死的红绳和玉势都湮灭成粉。然后,便是做起来已轻车熟路的许多事——擦脸洗身子,渡灵力疗伤,甚至替她重新疏发着衣。
这些过程中,顾卿一直便温顺地躺在他怀中,任他所为。但他宁愿她冷着面容抗拒,而不是现在这样面色苍白,气息微弱。温顺得、像具尸体。
就算是像前几日那样,一直可怜又依赖地喃喃叫着“师兄”,也好过如今这般。
薄唇再次印上顾卿额头,有些用力,不似前些时候的轻如羽翼,一触即离。顾卿犹带泪痕的长睫轻颤了颤,良久,她开口,叫的却不是师兄,“洵夜。”
洵夜俯身抱着她,她身子很凉,他抱得很紧。他不说话,闭着眼,唇犹固执地滞留于她的额上,两人气息交融。渐渐能听到她的心跳声。
“你杀了我。”她的心跳他并非第一次听到,却从未如此刻般静慢如死水,死水沉沉,像她轻飘的声音。
他还吻着她,却不能温暖安慰她丝毫。
胸膛里,正在跳动着的心脏被猛地狠狠攥住,痛不可言。洵夜睁眼放开她,面无表情地起身,她却不知从何生出的力气,突然抓住他的手臂道,“洵夜,我不值。”
不值得你这样。
洵夜慢慢拉开她苍白的指尖,站直了身,背对着她道,“值与不值,该由我决定。”
“何必。”顾卿实在不想欠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