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念桢这一梦做得太长,他梦到很多过去的事,梦到了很久没见的母亲,也梦到了很早时候的靳长南。他第一次见到靳长南,其实是在当时学校的实验室,靳长南捐赠了一批医疗器械到他们学校,供学生进行临床学习。他那会儿没什么朋友,除了蒋方圆,他和别人都不熟,蒋方圆不在的时候,他就每天泡在实验室里看书。有一天他难得看一本与医学无关的闲书,看了一半搁在窗台了。等他吃过饭回来,有个男人坐在窗边翻他的书,阳光洒在他身上,好像镀了一层不真实的金边,等他发现了赵念桢,他便合上书,对他露出一个微笑来,问他,这是你的书吗。赵念桢从他的笑里受到了蛊惑似的,从此一步一错,一错更多。
你生命里的有些人,是在你们相见的第一面,你就知道——我和他一定会发生些什么。赵念桢见到靳长南的第一眼,就是这样的感觉。他总算理解了书里所说的,喜欢一个人就好像一万只蝴蝶在你喉咙里飞舞,到底是什么感觉。
赵念桢醒来的时候,再次看到了梦中那遥远的隶属于他尘封记忆中的一幕。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,不自觉的要伸手去碰他。靳长南看到伸到书本上的手,猛地一惊,紧紧的握住了,合了书,赶忙站起来按铃叫人。
他紧张的不得了,没有等赵念桢说话,就好像捧玻璃娃娃似的,轻轻抱住了他的头,痛苦的闭上双眼,吻了一下他的头顶。那里还有很浓重的血腥与乙醇的气味,他却好像感受不到似的:“总算,总算。”
赵念桢昏迷了一天一夜,按照道理他的伤其实不那么重,不至于昏这么久,靳长南杀到蒋其昌的办公室,要他想办法。蒋其昌能有什么办法,只有告诉他,这跟病人自己的意志有关系,再者赵念桢身体也有些疲惫,醒的慢也是有可能的。靳锡昭后来医院,打开病房看见自己大哥一下子老了十岁的那副样子,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,蒋方圆撞见他,看他一脸惊讶,又扭头看看床边的人,颇为不屑的冷笑,装什么装。
好在,菩萨保佑,总算醒了。蒋院长亲自来检查的苏醒,正听着心跳呢,靳长南是不耐烦极了,着急问:“怎么样啊?”
蒋其昌收回听诊器,说:“好好养着吧,没什么大事,轻微脑震荡,他自己知道怎么注意。”
赵念桢迟缓的点点头,突然想起来什么事,想要开口,可是长久没有说话,药味原因嘴里又是发苦的。靳长南看他的样子,立刻递了杯子过去,扶着他喂了一口水。他润了润喉咙,总算能说话:“那天晚上有台手术,怎么样了?”
蒋其昌无奈:“还想着手术呢,朝章给你顶了,回头好好谢谢人家吧。”
靳长南轻蔑的哼了一声:“有什么好谢的,医生救死扶伤不是本分吗。”
赵念桢勉强看他一眼,突然觉得有点好笑。蒋其昌也不久留,寒暄了两句,先走了。
病房又安静下来,靳长南看了他很久,伸手摸了摸他的眼睛,又看到伤口,怜爱的问他:“疼吗?”
赵念桢的头还有点晕,神情有些恍惚,问他:“你怎么在这里?”
靳长南苦笑:“你命都要没了,我不在这里,在哪里。”
赵念桢看着他,没有说话,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。忽而又想到什么,问了一句:“我父亲……”
靳长南的脸色沉下来:“我会处理的。”
赵念桢就怕他这副吃人的样子,做起事来不计后果,抓住他的手,很认真的跟他讲:“我的家事,你不要管。”
“家事?”靳长南眉间一紧,一下子被点着了,盯着他反问,“你的家事不是我的家事?”
赵念桢感到疲惫,他没想跟他纠缠这个,松开了手:“我们没有公证关系。”和你要做公证关系的是别的女人。
靳长南冷笑了两声,看赵念桢的眼神一下子鹜的有些阴沉,他忽的站起来抄开自己的西装,来回踱了两步,赵念桢躺在病床上,安静的看着他焦躁,他知道,如果不是他现在躺在病床上,靳长南大概要掐他的脖子要他死了。可是他又没有讲错。
靳长南看着他不温不火的样子,又瞥见他苍白的嘴唇,一下子又不忍心了。赵念桢杀他,从来是诛心。拂开他的额头,在他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吻,赵念桢闭上了眼睛,他的嘴唇也是干涩的。
他们没有再说话,靳长南离开了病房,没有回来。
要不是生病,赵念桢真没办法给自己放这么长一个假,他身上其实也有伤,听蒋方圆来看他,蒋其昌的意思是叫你回家躺躺就好了,靳长南威胁他出事了,要把他的医院给关了,蒋其昌才要他在医院住满七天再离院,以示医者仁心,他们尽力了的。
赵念桢听了,说了句神经病。蒋方圆搓了搓他的脸,说,你现在才晓得啊。
这七天里,靳长南都没有再来医院,倒是中间有一天,来了一位不速之客。
病房的门被敲响的时候,赵念桢是在看病历,接下来有几个等他好了要上台的病人,要先熟悉起来。他听见声音,撑起来一点,不知道是谁来看他,毕恭毕敬的说了声请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