离开医院之后,靳长南带着靳锡昭和秘书飞了一趟英国,倒的红眼航班,他的胡子是在机场的洗手间刮的,疲惫侵袭他的全身。靳锡昭买了给三个人都买了杯咖啡,看到靳长南一个人坐在另一边的空排,便走过去,拍拍他。靳长南震了一下,从浅眠中醒来,他的面孔难得有了倦意,靳锡昭在他身边坐下来,把咖啡递给他:“大哥,一直没休息?”
靳长南接过他的咖啡,掐自己的鼻梁缓神,很沉闷的嗯了一声。
靳锡昭说:“怎么突然这么急,英国这边这个项目,不是打算开春再谈的吗。”
靳长南把手放下来,他的脸上没有表情的时候总有些刻薄,叫人觉得深不可测,靳锡昭见他迟迟没有反应,想着不如别触他了,万一他这年纪还有起床气,何必讨不痛快。
靳长南却突然又开口了:“你最近往长风跑的很勤?”
靳锡昭一口咖啡还没咽下去,不知道靳长南问这个干什么:“嗯,嗯,是…怎么了?”
靳长南看了他一眼,又默默喝了口咖啡:“知道朝章吗?”
朝章?靳锡昭仔细思考了一下,好像是有这么个人,偶尔能看见他和赵念桢站在一起谈话,听蒋方圆的语气,两个人是关系不错的同僚,于是他点点头 :“嗯,有点印象。”
“你觉得……”
“嗯?”
靳长南抿了抿唇,皱着眉:“赵念桢喜欢他吗?”
靳锡昭好像看什么奇闻逸事一样看着靳长南,半天说不出一句话,靳长南扭头看他的模样,凶巴巴的又说了句,问你呢!靳锡昭才慢吞吞的说:“这,我也不知道啊……”
靳长南有很吃力的揉了揉鼻梁,鼻息听起来有点低气压:“要你何用。”
靳锡昭无语,嘀咕了句:“那您不是也不知道才问我吗……”
靳长南瞥了他一眼,靳锡昭暗叫不好,已经晚了,靳长南对着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,咖啡差点泼到自己脸上。
“哥!”
靳长南丢下他,头也没回,去候机厅的吸烟区,点燃了一只烟。跟赵念桢在一起之后,他烟瘾就很小了,赵念桢没有这个习惯,有时候两个人抱在一起,赵念桢闻到他身上的味道,会问他是不是抽烟了。靳长南以为他不喜欢,问他怎么了,赵念桢说,抽烟对肺不好。靳长南十几岁开始抽烟,还真没在意过抽烟对身体有什么不好,知道是知道,但是就算不好,也不还是要抽。可他听赵念桢那么说了,第一次去认真查了一下有什么不好,其实对他自己不好都没什么,他后来少抽了,是因为看到科普里强调了二手烟的害处。以后就改了。原来靳长南没想过要长命百岁,可是有了赵念桢,是不同了,有了想要长厢厮守的人,人就变得胆小了。
靳长南再想到这些往事,也还是觉得恍如隔世。他原来那样小一个,平静而脆弱的肩胛骨被他搂在怀里,却有要生出翅膀的力量。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,他的念念已经长大了,他看自己的眼神已经不再有崇拜了,也不会欣喜,又不会愤怒。
那天在病房里,他听到他嘴里平静的说出那句“我们没有公证关系”,他第一次有了恐惧。靳长南到现在才明白过来,他敢这样胡作非为,是笃定赵念桢绝不会离开他,笃定他舍不得。可他现在的样子,让他不敢确定了。赵念桢看起来好像半个身体已经落出了圈外,如果他真的走了,他要怎么办。靳长南就要为自己的有恃无恐付出代价。他到现在才醒悟,赵念桢不爱表达一点,迟钝一点,闷一点,到底有什么重要的,他难道是爱他说的那几个字吗。伤他的心换来的真心,又到底有什么好的,他每看自己的眼神痛一次,哪一刀又不是插在他靳长南的心上。
靳锡昭找来吸烟室,远远的看见靳长南被拢在一片稀薄的烟雾里,他的眉上有一层悲哀,他这位四十一岁的兄长,总是意气风发,商场如战场,他厮杀起来用磨牙吮血也不为过,可是现如今他身上却有一种老人的无力与颓唐,让他一度恍惚。
“大哥?”
靳长南应声,顿了一下,茫然的回头,看见靳锡昭,把烟掐了,手插进大衣口袋,离开了吸烟室。
靳长南这次来英国的目的,是为了提前完成收购,然后把收购的这单全部无偿转给阮家。靳锡昭在飞机上听到他这样讲,惊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:“大哥,你是娶老婆还是迎神仙呐?!”
靳长南瞥了一眼他:“谁说我要结婚了。”
靳锡昭糊涂了:“不是你自己订的婚?”
靳长南翻着企划书,淡淡的好像在说一件别人的事:“你记好了,你嫂子只有一个, 那就是赵念桢。”
靳锡昭愣的不是一点两点,一边的秘书总算看不下去,悄悄这位少爷的臂膀,凑过来小声说:“靳总要取消婚约了。”
靳锡昭更愣了:“为什么啊?”
靳长南问他:“你希望我跟阮文倩结婚?”
靳锡昭摇摇头,如是说:“不希望。”
靳长南靠在座位里,叹了口气:“我们大人的事情,你不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