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五负气出走,郧桁赶紧追上去,没走几步,腿却疼的厉害,站都站不住。在沙发上待了好一会儿,他连滚带爬移动到阳台往下看,哪还见得什么人或计程车的影子。去国外?出差?要是能确定是哪个机场就好了。他看向小五放东西的柜子,却不好意思翻找小五的东西。
腿彻底缓过来,郧桁先扫清钻石的碎片,冰冷的月光为紫钻镀上一层淡蓝的色泽。柜员介绍说,紫钻在钻石中宝石率极低,郧桁看上的这颗色泽和通透率都不太好,却仍价值不菲,哪知随随便便就报废了。早知道他该多花些时间挑个好的,等小五回来好好哄哄他吧。
郧桁擦干净掉在地上的戒托,从兜里拿出另一个戒指盒,里面早有一个光秃秃的指环。他将空戒托也塞进盒中,此时这两枚纯银戒指才更像一对,但他心里一时空落落的。他穷酸,买不起一对高品相的钻戒,对无暇爱情的祈愿才因此落空了吧。
郧桁拿起纸笔,又写了几段自己想说的话,天边现出丝丝曙光。今天他请了半天假,本想陪小五出去玩,这下估计要改成禁闭反省了。
毛茹洇的死讯传来,郧桁正在做行走的康复训练。作为断腿回接的成功案例,医护人员都替他感到幸运,评价说没有抛弃残肢和及时包扎伤口是他能完成自救的关键条件,而这些都是毛茹洇为他做的,他只记得自己在痛晕和清醒中循环。为了不辜负身边人的希冀,他积极训练却是意志消沉,有时甚至觉得自己恢复完全的腿耗光了毛茹洇可能存在的一线生机。
小五出现后,他以为这是一个赎罪的机会,但他不能理解为什么一个好端端的大小伙子、一个大学生喜欢摆弄这些奇装异服,这是可以定流氓罪处死的。所以他决定先帮助小五矫正这些缺憾,也算是不让毛茹洇的铁血军人形象蒙尘。他剪过小五的裙子,丢过小五的化妆品,寻求过心理医生的帮助,可惜没什么效果,不过现在他并不在意这些——男人总不能女装到三四十岁。
除去女装一项,他和小五没什么矛盾。他看过毛茹洇的安葬仪式,知道毛茹洇是真的死了,无法接受小五穿女装,是因为不能接受这样的小五,与毛茹洇不再有关系。毕竟他是同志,他需要真正的男人。他喜欢小五,他很确定,仔细想来,他对毛茹洇的感情复杂而浓重,却未必是爱。
毛茹洇谎报年龄参军,身为队长居然比他小一岁,又在危机关头执意保住他的腿,战友间的扶持、感恩和崇敬之情混合,加上毛茹洇关于身体关系上的提议造成的那些错觉……他难以忘怀,却不是爱,只是由毛茹洇形成的对恋情的轮廓,与之契合,或者说替他筛选出的,是小五。
口吃从未让郧桁如此恼火。进行了近半天的腿骨手术后他就变成这样了,他问过大夫,说他可能是受到刺激,一段时间后可能会自行康复,那是他疲于锻炼腿部,不怎么与人交流,毛茹洇的死讯八成是把他的口吃问题固定住了。为此他上过培训班,试过各种方法,甚至吃过精神病才吃的药,统统没用,好在小五从不给他压力,让他微微有了些好转,但这几天一下子给他打回原形。
他就算戴耳罩念书,也还是会打磕巴,再说小五回来的时候,他拉小五去吵吵嚷嚷的菜市场磕磕绊绊地念情书,显得一点也不真挚。
思来想去,含石子讲话对他好像还有点作用,所以当颜棂来拜访时,发现郧桁嘴上深深浅浅一堆血道子,像吸血鬼饱餐后露在唇外的利齿,配上郧桁一米九三的高壮身材和刚毅长相,压迫感自是不言而喻。
“你好,请问是小五的亲属吗?我是他的同事,我叫颜棂。”长相标致且有高知气质的男人叫着小五的昵称,让郧桁有些不痛快。但毕竟是关于小五的消息,他简单地点了一下头,顿了顿,又朝颜棂一扬下巴,示意颜棂进来说话。
为了在陌生人面前守住形象,郧桁很少开口,尽量用肢体语言表达自己的意思,配上他的长相,在别人看来显然很无礼。
“我就说两句马上走,您别麻烦。”颜棂笑了笑,笑容睿智而清爽,很难让人觉得讨厌,自然更没法让人猜到私下里他的心理年龄只有五岁。结果郧桁对着颜棂面部激烈抽搐,下一秒就要抄刀做了他似的。
“嗯……”事实上郧桁只是为了吐出这么一个字。发音前他感觉自己会重复多次,一个音节出来就赶紧把头扭向一边。
“小五这趟出差有点突然,工作上他当然没有问题,但心情好像不太好,不知道是不是跟人闹了什么矛盾?”颜棂耐着性子问。
“私……私……私事,与与你,无无……无……关。”郧桁憋红了脸,话说完嘴唇还在哆嗦,他深深运气,推了一下颜棂的后背下逐客令。
“冒昧造访,是我做法不妥,小五是我的朋友,我是想关心他一下,没有指责您的意思。”颜棂似是示弱一般低下头,再抬起来,神情愈加天真,“你一个结巴瘸子,脾气又这么不好,生活一定过得格外艰难吧?”
搁颜棂身上,这叫“童言无忌”,但也可想而知,郧桁的脸色一下就变了。他的嘴唇不再抖动,不想再说什么,像头困兽般踱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