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院后,蒋其昌安排他在家静养半个月再来复工,赵念桢说他在医院躺了一个礼拜,已经没什么大事了,蒋其昌笑眯眯的对他讲,赵医生,不要让我难办。赵念桢就知道,这是靳长南的安排。
他亲自去了趟警察局去见赵父,这个年近七十的老男人坐在监房里,看到人走过去,茫然的抬起头,目光已经很浑浊。
按照道理两个人是没办法私密见面的,赵念桢跟监察的人讲了很多遍,没有成效,一直到他要费第三遍口舌,有个女人从外面进来,喊了他的名字,他回过头,是靳长南的秘书薇安,原来桃涧的房子有什么事,都是她亲自去做。他愣了一下,回应她,你好。看见她走上来,监察便问:“薇小姐,认识这个人?”
赵念桢本想一口回拒,最终却咬了咬唇,没有出声。薇安对监察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,请对方借一步说话。赵念桢眼看着他们走远了一些,又回头看了看关在监房里的老父亲,克制不住的叹了一口气。
等他们谈完回来,监察的态度明显软和很多,已经答应下来。赵念桢对薇安道谢,薇安笑笑说,她只是帮靳总办事。赵念桢对上她的眼睛,沉默了一会儿,最终没有回复她什么。
赵父看见他,已经不如殴打他那天的激动,甚至有些哀求的眼光,他哆嗦着想去碰赵念桢的手,赵念桢不动神色的避开了。赵父懊悔的痛哭起来:“念念,你要救救爸爸啊,你要救救爸爸,爸爸是,一时糊涂,一时糊涂啊。”
赵念桢冷漠的问他:“你糊涂什么,糊涂还能贪那么多钱。”
赵父突然噤声,踌躇着左右看看,才又问他:“念念,你看你那个靳总,是不是——”
“不是!”他呵斥住他,不自觉握紧了手里的拳头,胸腔剧烈的起伏后他才能继续平静的说话,“你现在想到我了,现在不觉得我恶心了?我真的想问问你,你到底有没有心,有没有,哪怕一个瞬间,把我当做你的儿子,把你自己,当作是一个父亲!”
赵父被他的话问的哑口无言,他的脸上有一种凄然笼罩下来,他垂下了头,好像不知道要继续说什么。赵念桢看不得他这个样子,他用双手捂了一下自己的脸,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绪,问他:“我现在问你,你如实告诉我,如果我能救你,我会尽量,但你得如实告诉我。”
赵父迟缓的点了点头,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很模糊的音节,表示同意。
赵念桢问他:“我的事,是谁告诉你的?”
赵父回答他:“有一天,家里的信箱来了一封信,信上写的。”
“信?”赵念桢皱起了眉头,“信上除了内容,有写别的东西吗?”
赵父仔细回想了一下,摇摇头:“没有了,那封信应该还在家里。”
这样的匿名信,凭赵念桢,要查到是谁,基本是不可能的,不知道老房子能不能调得到监控一类。
“偷盗公款,你一共动了多少钱?”
赵父犹豫了一下,说:“十万块。”
十万块,这个数目,不大不小,连上罚金,至少要补三十万。这三十万,赵宪文肯定拿不出来,如果能有人救的了他,他又怎么会坐在这里求自己。他大概是赵宪文唯一的希望。赵念桢盯着他唯唯诺诺的老父,看了一两分钟,最后自嘲似的笑了一下。
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的那一刻,只觉得身体是沉重无比的。待他要开门,赵父叫住了他。他回过头,偏浅的瞳仁里没有波澜,赵父的浑浊的双目钉在他的身上,赵念桢停顿了一两秒,决定开门出去,却在关上门的那一刻,听到他说了一句——爸爸对不起你。
他的手扶在门上,停顿了很久,最后是额头抵着门框,这么多年的恩怨情仇,在他的脑海里翻江倒海的沸腾起来,他告诉自己,这是最后一次。
他去找信之前,给阮文倩打了电话,对方没有接,虽然他也没有指望对方能接。
赵父在城中的住所是一处很老的小区,他驱车开到的时候,望了望,四周破败的电线杆甚至发黄,涂满的小广告,外部并不能找到摄像头,只有进出小区的保安室门口,有一个老式的探头,也不知道是好的还是坏的。陈旧的老楼散发着一股腐败的味道,他顺着楼道走上去,有的人家门口还堆着垃圾。一直到赵父的门口,也没能看见一处楼道监控。他敲了敲门,很久才有人回应,开门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,面容蜡黄瘦削,颧骨也很突,看见赵念桢,面露茫然的问他,你找谁?赵念桢看见她,眼神不自觉的向别的地方看了一下,才说:“我是赵宪文的儿子,赵念桢。”
女人的眼里露出了一丝哑然,回头看了看杂乱的房间,面露难色的说:“奥,奥…那个,你有什么事吗?”
赵念桢说:“我父亲走的那天,落了点东西,我来取一下,打官司可能会用到。”
听到打官司,女人连忙点点头,请他进了屋。
他想象过这个男人离开他和母亲之后,会过上如何如何优渥的生活,而他们却只能缩在逼仄的出租屋里吃糠咽菜。可是当他真的踏进他现在的生活,他